第五十章 辗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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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辗转

姬诚然是不会把这份报告拿给戚兰看的。

可是，心细如她。

他从不撒谎的表情，不会掩饰的言语，一下子就让戚兰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，没有再追问什么，可是隔天她也拿到了报告的影印件。

两个人之间第一次有个隔阂。姬诚然变得小心翼翼，戚兰不再肆无忌惮。他们的聊天直接跨越到了老夫老妻，吃了吗？吃什么？不要走，等我来接你……

可是对于这个生存期短者数月，长者10余年，平均3—5年的疾病来说，两个人这种假装的平静没有维持几天。

戚兰的手，彻底握不住筷子或勺子叉子中的任何一样了。

表面上，两个人好得像个连体婴儿，经常是走路搂搂抱抱，吃饭要送到嘴边，可是每当入夜，以为对方睡着时，却背靠背，暗自落泪。他们通过各自的渠道，寻求解决方案。

两个月后，同在美国求学、但是回国过春节的戚兰二哥过来探望他们。二哥带来了大包小包的国内特产，也带来了父母的唠叨，说什么翅膀硬了不着家了，有了男朋友忘了娘了，听得戚兰只会吃吃地傻笑。

窝在他们的小屋里吃完火锅，二哥要走，看着平日里他最疼爱的小妹竟然都不站起来送他一下，他还像个孩子似的用手指嗔怪地弹了下她的额头，骂了声没良心。可是当他走到门口无意回望时，却看到身后的妹妹，竟然像个老人家一样颤巍巍地站起来。他脑中回想到，刚才两人在吃饭过程中目光的不自然，第一反应就是姬诚然对不起妹妹，手一扬，一记重拳就砸到了姬诚然的脸上。

姬诚然对这突然的变故始料未及，身子摇晃着往后踉跄了几步，没站稳，撞到了临时支起的餐桌，碗碟一阵脆响，连带着中间一锅红汤全部都翻在了他的身上。

戚兰尖叫着想要去扶住姬诚然，可是自己却也摔了进去。这可是正宗的重庆火锅底料啊，现在汤已凉，却变得更是滑腻，姬诚然几次把戚兰扶起，却是又摔了进去，摔得红油一身一脸。

二哥看着两个人像小丑一般的场景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，可笑着笑着他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了，再看那两人，竟然抱在一起哭了起来。

他连忙把他们从地上拉了起来，大声喝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，看两人还是支支唔唔的样子，二哥又要扬起拳头。戚兰连忙拉住，蹒跚着来到床边，从床垫下抽出了那份报告。

三个人都是学医了，不需要任何语言沟通就知道结局。这是被称作世界五大绝症的疾病，它只有一条路可走，那就是清醒着看着自己变成“植物人”。二哥当场就把这份报告撕了，可是撕到一半，手却再也使不上劲了，唯有掩面痛哭起来。

三个人坐在一片狼藉之中，开诚布公的正视了此事。

正如姬诚然猜想的那样，戚兰到美国后经常会感觉自己浑身乏力。她刚开始也以为只是对新环境的不适应，可是没有两个月，她能感到左脚大脚趾的脚尖会突然失去感觉，垫不起脚，用不了劲，有的时候走着走着，左脚会有一种落空的错觉，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。此时戚兰回想起来思路清晰，可是在当时只有一瞬的感觉。她也没敢和姬诚然声张，加之学业的繁重，这些小小插曲很快就被掩盖过去了。只待右手的手指也会出现这种状况时，职业的敏感让她立刻就联想到了“渐冻”。可是这已然被姬诚然发现了。她没有抗拒，由着他替她做一系列神经内科检查。她忐忑，可是却又异常清醒地接受了现实。

寥寥几句，一切已经明朗，戚兰嘴角带着笑，拉了拉二哥的袖口，央求着他不要告诉父母，就像小时候她做了坏事，经常用的伎俩。二哥点点头，站了起来，收拾他闯祸弄下的烂摊子。直到收拾完，二哥拎着一大袋垃圾离开，三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。

很多的事，还没开始，命运这头怪兽，就已经硬生生的把它扯断了。

戚兰被迫暂停了学业，配合着治疗，可是疾病却并没由此暂缓脚步。到那年年底，她基本四肢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。她曾和姬诚然提过几次分手，可是姬诚然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，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事情。二哥基本每个星期都会看她。他毕业在即，按照原先的计划是回国，工作也早已落实，可是看到戚兰如此，他迟迟不敢做最后的决定。

在国内的戚母已经从每周例行的通话中，听出了戚兰声音的变化。戚母追问了几次，戚兰的回答不是感冒就是太累，嗓子哑了，这却让戚母更加担心。戚母无奈，只能逼问老二。二哥当然不会说实话，每次敷衍了事，戚母忧心忡忡，甚至已经提出了赴美探亲的要求。